随缘入坑选手
我磕的CP永远天下第一甜

【毕侃】缓缓(又中)

我不允许搞毕侃的朋友们没看过这篇文 激情打ca

斩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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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希侃跟毕雯珺在一起时很少主动说话,更少主动提问。


这回在天桥上遇到了,他也是不想说话的。心里把俩人关系定义成陌生人,那就得照陌生人的原则来办,要是还顾忌那点儿不值一提的过去,擦肩而过的时候不带道歉地撞他一肩膀泄泄愤也行,总之计划里没有正常交流这一项,更别谈抽空叙旧。


但李希侃又把自己刚筑起步的墙推倒了。他遇到毕雯珺的时候,一没刻意躲开,二没撞他肩膀,跟他对了会儿眼,就防线崩溃,被那眼神打蒙了。


天黑,毕雯珺的眼睛格外亮,盯着他,像是要把他看透。


他俩也算认识挺久,待在一起亲密的时候多,不管好赖,就“对他的了解”这件事上,李希侃可以拍胸脯保证,毕雯珺什么样儿他都见过。


但今天,毕雯珺这个眼神,他从没见过。


李希侃摸不准情况,就没动。风吹得他外套飞起来,他拿手紧了紧,摸到这陌生的布料,突然福至心灵,抬眼一看,发现毕雯珺的视线,似乎放在他手上。


事情变得微妙起来,李希侃有一秒犹豫,犹豫着要不要主动开口,礼貌性地招呼毕雯珺一句,再坦然地往前走,当什么也没发生。但他总觉得自己做不到的是“坦然”那一步,就又琢磨着要不要转身,绕远点儿到人行道上,耽误些时间,还是能回家。


凡事躲为先,李希侃觉得先走一步这个方法可行,就松了松脚,想着不着痕迹地后退,别把躲的动势暴露得太明显。奈何天桥上来往也没人,就他俩,毕雯珺又紧盯着他,在他后退第一步的时候,就逮住了他的心思,再开口,逮住了他的人。


“李希侃。”


毕雯珺叫了他一声,叫得很轻,声音被风揉着扔远了,退后一步的李希侃没听真切,还以为自己听岔,就没打算理,又退了两步,快走到天桥口。毕雯珺急了,大声叫了他,声音里全是以后再也见不着的慌。


李希侃很少见到毕雯珺露出什么明显情绪,他似乎很能忍,又似乎什么都不在乎,所以默不作声,让人看不透喜怒哀乐。也许是他语气里的情绪太明显,李希侃一下就停了步子,顿在天桥底。拐个弯就能走的新路,他也忘走了。


毕雯珺走过来,边走边拉开了易拉罐的环,碳酸汽水特有的爆破声打破了他俩之间的沉默,也给了李希侃一个台阶下,让他把无处安放的视线挪到毕雯珺的手上。


他的手手指节修长,翻绕着动作,称得上赏心悦目。李希侃就那样看着,也没多想,突然那双手手就离他越来越近,他揉着眼睛确认的时候,毕雯珺的右手已经抵达目的地,拽起了他的左手手腕,把他的胳膊拉到自己胸口的高度。


李希侃是不会拒绝的。毕雯珺这样想,然后找准旁边垃圾桶的口子,左手一翻,把一口没喝的可乐扔了进去,发出“咣当”一声响。李希侃对别的事没反应,这件倒是让他开了口,音量不小地嚷嚷:“你这人怎么回事儿没喝就扔了多浪费,不喝就算了还不倒外边儿这么一扔人清洁工收拾的时候洒一身怎么办?”


这是李希侃今天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也是最长的一句,虽然关心的是饮料的浪费与他人的打扫问题,但毕雯珺听到他活泼的语调,确认了这人还是他以前认识的那个人,不容易伤春悲秋,乐观又咋咋呼呼,有着为别人着想的善良。


这一声让他心情好起来,衣服什么的也不顾了,但也不是完全不顾,他把李希侃过长的外套袖子推上去,再手心托着他的手心,把他的手抬起来,仔细看着。


“干什么呢你?”


李希侃发现自己最不对劲的一点就是被他碰了永远不会感觉异常,仿佛他也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牵自己就像左手牵右手一样平常,让他丝毫没有想要反抗的想法。


不会是我盯他手,他才盯我手吧?


李希侃正这么想着,木头似的毕雯珺就动了,把他纤长的五指分开,摩挲了一下小指,用测量宽窄的力道。李希侃突然明白了什么,心里打鼓,盘算着如何挣脱。毕雯珺没给他机会,手抬起来,把刚才攥着没丢的那个环,套上了他的小指。


李希侃骨架小,但也没那么小,易拉罐的环,小孩儿的小指戴都够呛,更何况他。毕雯珺也知道,但还是推进去一半,把那个铁环半松不紧地卡在他的小指第一节上,不前不后地就那么竖着。像他俩的关系,近是不能再近了,退不退,全看他李希侃。


“你什么意思?”


套完环毕雯珺就放手了,李希侃盯着小指上这个让他第一时间想到戒指又第二时间斥责自己的东西,觉得一阵肉麻。


毕雯珺以前说过,他以后所有易拉罐的环,都要给他。


高中时候毕雯珺是那种爱碳酸又不爱运动但就是很气人怎么都不胖的人,平常揣的可乐不是瓶装就是听装,没断过。李希侃那时候没觉得这有什么,就是不明白他扔瓶盖的习惯,瓶装的可乐他开了瓶就把瓶盖扔垃圾桶,但又不一口气喝完,还煞有其事地说让可乐处于一个随时都会洒的状态,就会有危机感,能让他保持高度紧张。听装的可乐倒省了扔瓶盖的事,只用扔一个环,但这回毕雯珺不扔了,把环都丢给李希侃。


李希侃问他什么意思,他还笑得得意地说:攒够一千个,就能换一枚戒指。


他说的很认真,就像他每次都把环递给李希侃让他好好保管一样认真,但李希侃还是第一时间质疑了这件事的可行性,再被“戒指”这两个字搅得分神。他们那会儿才十几岁,戒指这种托付终身的东西似乎跟他们没多大关系,但毕雯珺轻易就把沉重的东西说出口,不知道是不在意,还是真担得起。


但从他说了以后,李希侃就上了心,把每个环都保管的好好的,全都攒一个装星星的瓶子里。


最后分开了,那个瓶子自然也处理了,李希侃没顾得数有多少个环,只迫不及待地把一切和他有关的东西驱逐出境。谁能想到,时隔多年,这个环又套上了他的指头,像他们那没攒够一千个的环换来的戒指。


毕雯珺套好以后就放了手,就让那东西尴尬地卡在他手上,也不说什么不许摘的话,任他处置。李希侃倒是没那么排斥,就是诧异,刚的询问没得到回答,他就又问了一遍:“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想起来了而已。”


想起什么了他没说,但他跟李希侃都明白。


俩人都低着头,一个看手,一个看看手的人,像相遇以来很多次的沉默一样,又沉默着。


沉默不是个好兆头,回忆带着利刃纷至沓来,踩在他的心上,让他又复习了一遍当初的痛。他又想起,那个平时温柔体贴偶尔犯懒的毕雯珺,偏偏在最后一下让他不得善终,敞开衣服亮出匕首,不动声色地把他方方面面都照顾到,刀刀见血,概不负责。这么多年他可算长好了,伤疤不碰就感觉不到痛,但这些在面对活生生又安然无恙的毕雯珺时,都成了无用功。


对方倒是昂首挺胸一路顺利地走着,他呢,在路上被狠狠绊了一跤,就彻底碎了,待他好不容易把自己拼好,再抬头,连对方背影也看不到,更别谈追上。


时间太久了,久到李希侃再遇到毕雯珺时,钝痛来得太迟。他在冰天雪地里一个人走的时候不觉得痛,发烧时被梦境送回高中时代也不觉得痛,多少次近距离接触都想不起之前的痛,现在毕雯珺突然唤醒那些被他刻意忘记的记忆,当初的温柔都化作残忍,具象化到一个小的套不上拇指的环,让他难以抑制地痛起来,回忆在他心里兴风作浪,掀起血雨腥风。


他以为毕雯珺不记得,可是他记得。


记得又怎么样?


解决一个问题的,是另一个问题,这个答案要等多久,他不想去想,也不想去等。


李希侃想了会儿,还是上手把那个环取了下来,没费什么力气,瞄准旁边那个垃圾桶,扔了进去。


可惜环太轻,垃圾桶远,他又扔得随意,准头不够,金属物相撞的叮当声打破了尴尬的沉默,但让气氛更尴尬。李希侃偏着头,看着掉在地上的环,走过去捡起来,重新扔进垃圾桶。这回进了。


“别想了。”


刚他强装冷酷的防御被没扔进去破坏了一些,但好歹借走近垃圾桶的机会,踏到了平地上,人可以逃了,不用再承受尴尬。


李希侃不打算告别,抓住自己这点儿勇气,不敢再犹豫,裹紧衣服,朝人行道那边走。偏偏这时候风大了起来,兜头吹过来,推着他不让他走。


逆风像是毕雯珺的眼,在背后扯他,让他步履维艰,如芒在背。


可是毕雯珺没有开口,也没有再看他。李希侃闷头往前走的时候听到背后的脚步声,他慌了一下,以为人要追上了,可仔细一听,那脚步声越来越远,没有要过来的意思。


他停下,再回头,发现毕雯珺已经不见了。



9.


和毕雯珺见面的偶然,因为频率太高而有了宿命般的必然。



秦铭虽然开着酒吧,也算有正经职业,但一天不干正事,还老拉着李希侃跟他一起浪。这回在正常工作日的时候,他邀请李希侃去附近一个音乐节玩儿,说他有认识的人,搞到了两张票。


李希侃从来都是勤勤恳恳工作的那一挂,但拐他的人、也就是这个不干正事的老板,拍着胸脯说准他的假,再把票塞给他,他也不好拒绝,就在第二天跟他去了。


虽然音乐节跟他的专业沾边,但他是第一次来。幸好是当观众,没什么压力,没在人堆里,跟着秦铭在草坪上走来走去,时不时被介绍着认识几个人聊上两句,交换一下联系方式。他毕业以来很少出门玩,认识的新朋友不多,这回有这个机会和同龄人接触,他也觉得新奇,活泼的性格搭着还算优越的外表,让他时隔多年又体验了一把左右逢源。


看表演的时候李希侃跟秦铭被挤散了,乐声嘈杂,眼前又全是晃动的人头和手臂,他怎么也找不到秦铭,想扒拉开眼前的人,还被不满地嚷了两句,过了会儿好不容易这轮迪蹦过了,音乐声小了下去,他又正好看到了不远处晃着的秦铭的头,赶紧朝那边喊了两声。


秦铭脖子上还挂了个人,听到声音转头找他,眼睛扫了半天,被又抡起来手臂挡了个严实,没看着。李希侃着急地也抡胳膊,突然听到“嘭”的一声巨响——右手打到了空中的一个东西,他先听到声,才后知后觉地疼得嘶了一声。


他抬头,看到黑洞洞的盯着他的摄像机,摇臂不知道什么时候挪到了他头顶。意识到什么的他又朝大屏幕看,正好看到放大的自己惊讶的脸。


远看着小成一个点儿的台上的主持人操着一口台腔说:“哇哦,让我们欢迎被抽中来台上唱歌的朋友,和我旁边的这位幸运先生一起,大家掌声鼓励一下!”


倒霉到被抽上台唱歌的事儿,李希侃只在高中遇到过一次,那次还是控场的毕雯珺专门上演装不熟的戏码,叫他这个艺术生表演节目,他上台时俩人还心照不宣地眼神往来一番。


这回他就这么幸运地成为天选之子,看到自己的脸映上大屏幕的同时也听到周围炸到几乎能将他淹没的呼声,周围几个发现是他的人还推推搡搡,喊着“这里这里”,让所有人都往这边儿看。李希侃经不住大家这么热情地招呼,主持人又在上面连珠带炮似的说个不停,话头全指向他,他只得上了台。


站到台上,接过主持人塞来的话筒,他才想起来还有一位“幸运先生”,可能是之前他没注意的时候也被扯上台,他掂着话筒往后看,想看看那个待会跟他合作的极有可能是菜鸟的人是谁,一回头就看到了一片黑。


倒不是晕了还是怎么着,是这人太高,又在他毫无准备的时候走近,把他的视线和光全挡了个严实。


李希侃退后一步,跟陌生人拉开距离,又不小心撞上了主持人,赶紧又退开,两头道歉,先给主持人鞠了个躬,又转过去给黑衣人鞠躬,腰刚弯下去四十五度,被扣着肩膀拽起来了。


“跟我就别客气了。”


跟你?你哪位?


李希侃刚想问,就辨出了声,抬起头时认出了人,前后不过一秒的光景。


让他甭客气的这位,正是毕雯珺。


李希侃差点真的两眼一黑,恨不得当场晕倒。


主持人见俩幸运观众见面了,拉过李希侃,站在俩人中间。他拽李希侃胳膊只是一个情境催生的自然动作,谁也没有多想,李希侃得救似的被他拉到旁边,毕雯珺就不买账了,盯着他们俩刚才接触了几秒的双手,待手分开了,才顺着李希侃胳膊把视线挪上去,隔着个子矮的主持人,看他的脸。


幸好这人矮,他能看到李希侃鼻梁往上的部分,把他因为紧张而颤动的睫毛和额头沁的细密的汗珠尽收眼底。


主持人又热情地叽哩哇啦说了一通,李希侃目视前方的观众们,认真听着,毕雯珺一个字儿也没听进去,只顾看人。主持人说完了,又退后一步,让他俩站一起,都转头,从大屏幕上给的几首歌里挑一首。


看到那几首待选歌曲,俩人一个懵一个乐,懵的李希侃问主持人能不能换个类型,不要都是情歌对唱的,主持人问他是不是不会唱,他支支吾吾半天,不好撒谎,说会。这些歌不是曾经流行就是时下流行,不巧他都会唱,要真唱了,还得问那边儿的毕雯珺行不行。


乐的那一位,也就是毕雯珺,认认真真挑了会儿,告诉主持人他们要唱哪首,还特地强调了“他们”两个字。主持人不问李希侃意见,大声报了歌名,伴奏立马响起,李希侃拒绝不了,火坑就在跟前儿了等他跳,他一个头两个大,没辙,先往旁边迈了一步。


毕雯珺当下没急着抓他——也跑不了,只小声朝他说了句“第一段我”,安排了一下part,李希侃没答,默许了。


该进歌的时候,李希侃已经是心态平稳接受现实的状态,想着不如抓住这次机会表现一下,好好呈现一场表演,就是有些担心和他一起表演的毕雯珺,不知道实力如何,捧场还是砸场,就看他了。


结果毕雯珺一开嗓,李希侃就惊了。他先前从没听过毕雯珺唱歌,哼哼的也没有,完全不知道毕雯珺唱歌怎么样。这回跟几百号人一起听了,差点以为自己回到了艺术学校考试现场——毕雯珺的水平,跟他认为的专业的,差不了多少。


尤其情歌,配上他一副好嗓子,唱得感情充沛、浓情蜜意。就是表情不太对。


李希侃也不是故意要看他表情,完全是被迫的。毕雯珺那眼神,不看观众,就看李希侃,李希侃不回看也不行,被完完全全罩在里面,一阵拘束,差点没接上自己的part。


俩人独唱完了,自然到了合唱部分,毕雯珺对这歌熟,抓紧间奏那几秒走过来,李希侃躲不开,被他自然地牵起了手。


歌到了高潮部分,观众也是,看到俩长得好看的大老爷们儿在台上牵手,合唱的还是情歌,怎么也得炸上几挂。


李希侃被声浪冲得没法思考,手心的炙热和空气里的粘稠弄得他脑子也晕晕乎乎,周遭的环境让他感觉回到了重逢那天的KTV,被迫接吻后炸开的人群跟眼前的一模一样。幸好他词儿记得熟,不然肯定得忘。


秦铭在人堆里鹤立鸡群,被周围吵得不行,一脸烦躁,远远看到大屏幕上李希侃那不情不愿又不能反抗的样子,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跟屏顶弹幕上飘过的无数句带有起哄成分的“在一起”决斗,发出去几句“在个屁”、“少瞎起哄”,气急了见以一敌百打不过,连“左边我男朋友”这样宣示主权的话打了出去,但还是压不住那一波又一波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


上台折腾带表演,前后不过六七分钟,表演完了主持人又上来,让俩人说了自己名字,李希侃听到被扩大并且连在一起的他们的名字,总觉得有些恍惚,哪里不对。之后主持人收了话筒,塞给他俩一人一个小袋装的礼物,放人下台。


台阶在李希侃这个方向,他自然着急地走在前面,毕雯珺也紧跟着他,在他准备钻进人堆隐身的时候扳过了他的肩膀。


“好久没听你唱歌了。”他好像知道李希侃烦他,开门见山说完话把纸袋塞李希侃怀里,看他接住了,又说:“好听,我喜欢。”


李希侃一脸“what”地看着他,还没开始愁怎么躲,他就拐进旁边工作人员的通道,没影儿了。剩李希侃抱着俩袋子发呆。


刚他在台上表现那一下,也算被全场认识了,这会儿下了台,就算不动,也有男男女女缠上来,搭讪要联系方式,或者问刚那个高个子的情况,李希侃脑子还没转过来,不好应付这场面,被不认识的人搂着揽着,脸颊泛红。


还好秦铭硬挤着过来救他了,把他捞了一把,借身高优势扣在怀里,边上人立马躲开,不再问话。


秦铭揽着他往后排走,说:“该硬气的时候就得硬,别让那个人为所欲为。”


他说的是那个人,而不是那群人,单指毕雯珺。


李希侃“哦”了一声,想到刚被秦铭看到自己被毕雯珺牵手,悄悄脸红了一下。



毕雯珺进了通道没直接去后台,又拐了一下,踮脚从一个小窗往外看,正好能看到李希侃,躲在暗处把他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看到秦铭搂着李希侃,后者脸上还涌起可疑红晕,他恨得牙痒痒,不想再看,气鼓鼓地回到后台,朋友见他来了,又给他一刀,说:“我刚看弹幕,你猜怎么着?特有意思,有个说左边是他男朋友的。”


“谁?!”


左边,从观众那个方向看,左边的人是李希侃。毕雯珺猛地坐下,吓朋友一跳,赶紧制住他要在键盘上乱按的双手,“哎哎哎别急,重头戏这不来了,我刚看了眼那个id,一下就认出来了!你猜是谁?”


毕雯珺也不紧张了,瘫到椅子上垂着眼一脸生无可恋,散发着“爱说说不爱说算了”的气息,朋友见状上手抚了抚他,说:“行了不吊你胃口了,是跟他来的那个、从我这儿拿票的、我朋友、秦铭。”


毕雯珺知道还不如不知道,这名字立马让他心如死灰,刚觉得李希侃这事儿有点苗头,就被半路杀出的秦咬金掐死,再也扑腾不起来。


大屏之前给了个抽奖的二维码,每个人扫了就登上微信,可以发发弹幕互动什么的,到毕雯珺李希侃双人合唱的时候弹幕空前的多,但朋友还是立刻从里面扫到了熟悉的id和头像,并记住了那句话,回头汇报毕雯珺。


“不是,他俩啥关系?”


“应该没什么关系。”朋友想到昨天刷朋友圈还看到秦铭跟女朋友的合照,但没明说,先说一句话让他定神,看他对李希侃那么上心,故意吊着他,借机说:“你请我吃饭,我就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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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常压根儿没有拉素人上来唱歌的环节,怕拉到一个不会唱的,不仅人尴尬还砸我们场子。”


朋友吃饭也没闲着,叨叨着为了破这个例有多不容易,还提了一嘴隔着屏幕在一堆人里找他跟李希侃有多麻烦:“你这近一九零的个子也没几个,好找,就那个那个什么小李,老费劲了我在那儿找半天,你好歹之前给我点儿靠谱儿特征啊,净说什么高个儿肤白小脸有虎牙,我给你凑人脸上看呀,你要不说是男的,我保准给你挑上来个美女。”


“那我可谢谢您嘞,美女就免了。”


毕雯珺经他这么一提,暂时忘了秦什么铭,回味着刚才他主动创造的和李希侃同台亲密接触的机会,打心眼儿里佩服自己这出超吴用塞诸葛的戏,顺带夸夸自己,主动争取一次什么不容易,以前还从没有过。甚至这回还亮出了自己的独门秘籍,以前从没给家人以外的人展示过。


那天他也就是想起了去朋友那儿看看,正聊着呢进来一个熟悉的人,毕雯珺一下认出来——先认出衣服,再认出人。衣服是李希侃穿过的那件,人是原主人,秦铭。


当时毕雯珺一个惊站起,拿起水杯背过身接水。朋友工作室还有几个人,秦铭没注意到他,只过去跟自己朋友说了几句,要了两张票,没待多久就走人。毕雯珺紧张地接了凉水接热水,最后喝着温水问朋友怎么回事儿,朋友敷衍着说是一个哥们儿,要了俩票。


毕雯珺的雷达滴滴滴响着,觉得这两张票肯定有一张属于李希侃——他当时把秦铭跟李希侃想的过分亲密,反倒误打误撞地让他撞准了,那确实是李希侃的票。


回味完了还得谈正事,但他面薄,又不好开口,等这个爱耍他的朋友主动说,估计得等到猴年马月,犹犹豫豫半天,他决定旁敲侧击地了解“敌情”,搞清楚秦铭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敲了敲桌子,朋友从碗里抬起头,拿眼神询问他什么事。他不好问太明显,说:“那个秦铭,跟你多熟?”


“一般,大学同寝室的哥们儿。”


“哦,那挺好,”一般就等于很好。这俩人关系比他想的更近,更方便了解真实情况,“那他是什么样的人,你给我具体说说。”


毕雯珺觉得别扭,眼神飘忽,朋友狐疑地盯着他,看了两眼,问:“哎我就老觉着你不正常,你怕不是看上他了?”


“我?我没有!”毕雯珺就差没拍案而起大喊两声“我看上的另有其人”来证明自己的清白,但还是激动地离开了一下座位,又坐了回去,拿眼神使劲剜笑得不能自理的朋友。


显然他是被朋友涮了,对面人笑够了才喘着说:“哎哟我服了你了,你就不能问直接点儿?算了我答你直接点,你放心,秦铭是直的,直得不能再直,比钢管还直,直男,放心了吗?”


“那你解释一下今天弹幕秦铭发那句话的事儿,你不是知道?”


“看你这纠结样子,行行行给你看。”朋友按开手机,点开秦铭那页,划进朋友圈,赫然一条秀恩爱自拍在那儿摆着,时间是昨天,主角是他和一个女生。


“你就放心吧,你那个小李怎么也不会被他扒走,他铁直。”


“哦。”


“直男说起那种话来才最没负担,也就是随便说说,你又不是不知道。”


“哦。”


朋友还意犹未尽地强调了一下那条弹幕,用它骗了一顿饭,挺好。


毕雯珺又被损了一通,但迅速达到目的,心里暗爽,坐在那里一脸云淡风轻,实际上心里能乐出朵花儿来,但嘴上还是一句谢谢也没。


之前他一直把秦铭想得张牙舞爪穷凶极恶,现在倒觉得他长得还行,还爱带李希侃玩,把李希侃带出门,无形中给他们俩见面创造了机会,是个好人。


除了爱动手动脚,这点不太好。作为有妇之夫,最好改改。


这顿饭毕雯珺没怎么吃,想通了心情好了也懒得动筷子,等朋友吃完已经到晚上,俩人出了门,朋友拿出一支烟,才终于想起什么,问他:“你之前告诉我你跟那个小李是什么关系?”


先前毕雯珺拜托他搞那一出,没明说原因,他也没问,以为他就是想玩玩,甚至毕雯珺牵李希侃手的时候他还觉得毕雯珺是在开玩笑。但之后他漫不经心地说别的,毕雯珺都过分上心,极度认真,一点也不像开玩笑,从反应里他猜了些七七八八,但还是开口问了,问他俩是什么关系。


“我们俩——”


之前朱正廷也问过他俩是什么关系,他当时说的是“以前在一起过的关系。”


现在,毕雯珺郑重其事、一字一顿地说:


“我跟他是,以前在一起过、以后要在一起过。但是最近闹了点矛盾、我要挽回他,的关系。”



如果朋友好奇心重点儿,问闹了多久矛盾,得这么大张旗鼓地挽回,他会说好几年。然后坦然接受嘲笑。


但最后俩人都揭过这一页,没再讨论,毕雯珺站在餐厅门口,看到不远处他跟李希侃一起待过的天桥,想起那个落荒而逃的夜晚,一阵惆怅。


以前他跟李希侃的关系里,他都是掌控者,永远的享受方。现在反了过来,屡屡碰壁的是他、备受折磨的是他、茫然无措,不知道怎么挽回的,只有他。


毕雯珺总觉得努力补救一下就会好,但感情的事,哪有学习那样努力就有回报的立竿见影的效果。每次试探着努力的结果都不尽如人意、不往他预想的好的方向发展。每次失败了,他都会略带无力地想:我以前亲手制造的伤口,果然已经深到了要很努力才能治愈的地步啊。


这回这个想法又冒了出来。李希侃被他强迫着合唱了一首情歌,没有明显反抗,但也没有明显接受,模棱两可的态度,让他俩的关系,和以往一样没有长进。


毕雯珺突然想起了那个频繁出镜的人,想到一个以前他从没深究过的问题,问旁边沉默不语但掌握了很多信息的朋友:


“秦铭,是干什么工作的?”



10.



星期三


按照惯例,秦铭在黄昏时就会清场关门,但这回一直没动,坐在吧台上看着李希侃忙——大部分工作人员都被他放走了,就剩几个关系好业务能力也好的,留下来,像是要跟他一起应对什么大事件。


李希侃在星期一和星期二就被秦铭旁敲侧击地问有空吗,周三有空吗,周三晚间有空吗,问得他心惊胆战,觉得其中有诈,但不好过问,也不好撒谎,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说有空。


秦铭也没说要做什么,只松了口气,笑得暧昧地看着他。李希侃一阵恶寒。


到星期三晚上了,秦铭还用那不明不白的眼神专注地盯着他,在他终于受不了准备撂挑子走人的时候,才拦住他,告诉他其中原委。


原来是上周有个大手客户,在网上订了他们的场,要在这周三过生日,还说“因为你们酒吧叫星期三我刚好星期三生日所以特地挑的你”、“我36岁了本命年你不愿意用你的完美酒吧给我一个完美生日吗多少钱我都付”,秦铭哭笑不得,解释说大哥我们叫星期三是因为星期三不开门,您误会了哈。


那头的大哥笃信有钱能使秦铭推磨的道理,竞拍似的往出报钱数——秦铭不是缺钱的人,但看到那数目,和大哥说“你员工留几个就行别的照常放假”,感受到了被资产阶级体恤的温暖,借着这丝丝心动,往那头打字说,行,祝您生日快乐,玩得开心,过得愉快。


秦铭只留了几个人,其中就有李希侃,给他说了过生日这事儿,再说之后会补假,李希侃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明白秦铭对他没什么乌七八糟的想法,高兴地应下了这个差。


秦铭还想着等在酒吧里,看看大哥长啥样儿,但那位阔手大哥还没来,他电话来了——每回接到这个祖宗电话都跟吵架似的大声叨叨,但最后挂了电话还是得穿上外套去找电话那头的人,嘟嘟囔囔地说“早知道不告诉她周三不上班每周三都找我烦都烦死了”,李希侃问:“你要走了?”


“对,对不住啊兄弟。”


秦铭拍了把他的肩膀,说:“我半条命就交给你了,我信你。”


李希侃想过生日也不难应付,再者又不是他一个人,一脸“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又答应了。


秦铭前脚刚走,大哥后脚就来。李希侃根据秦铭描述的,净往花臂纹身刀疤脸的方向猜,结果进来一个跟门框差不多高的人,没花臂、没刀疤,没皮衣,也没小弟,瘦瘦高高一条杵那儿,单手拎了个蛋糕盒子,一个人来。


李希侃远远就看到一个影子,还以为是大哥订的蛋糕先到,指着桌子说放那儿就成,但门口的人没动,站了好一会,才进来,走进光里。


李希侃不经意间一抬眼,看清了,这人居然又他妈是毕雯珺。
为什么要说又?李希侃没开口说话,但下意识捂住了自己嘴巴,生怕漏了什么。又想,毕雯珺兼职送外卖了?


事实证明,并没有。毕雯珺不送外卖,他就是大哥本哥,今天36岁生日、非得在“星期三”过的那位大哥。


毕雯珺比李希侃镇定多了,纯把他当工作人员,走过来问他:“我包的411号,在哪里?”


李希侃差点以为他在说自己。


秦铭可能是对7-11有什么执念,酒吧包间名字是111、211、311、411这样往下排,除了411和511之间那个特殊的41/9。


毕雯珺看到有411这个号,立马订了,还专找李希侃领他去。李希侃开导自己工作而已不要多想,领着他往里走。


酒吧大,设计又猎奇,俩人七拐八拐,相处的时间被拉长。毕雯珺借着这个机会和他搭话,问:“礼物怎么样?”


“礼物?什么礼物?”


走在前面的李希侃没回头,心里咯噔一下,想:不会问我要礼物吧?我什么都没有欸。转念一想,毕雯珺好像不是最近生日,他生日是下半年。所以到底是谁过生日?


“那天那俩小袋子里装的。”


李希侃这才想起来那两个袋子,他回去后才想起来拆开看看,他那个袋子里都是些音乐节周边,那些手环纪念卡,坦白讲没什么大用,但打开毕雯珺塞给他那个袋子,就不太一样了。袋子原先拎着挺轻,拿出里面东西,发现是一个——


李希侃想到就来气,回头说:“你把我这儿当垃圾站呢,给我一个空的易拉罐是什么意思?”


他合理怀疑是毕雯珺掉包了东西,把真·礼物拿走,塞个易拉罐进去糊弄他。虽然目的不明,但李希侃觉得这事儿搁他身上,就可以理解。


“特地为你准备的,以后你就知道了。”


毕雯珺走快几步,和他并肩,不过刚好抵达411,也没并多久。李希侃送他进去时抵不住好奇,多嘴问了句:“你生日?还是你朋友生日?”


我印象里你生日不是今天。是11月21日。


李希侃这句憋着没说,觉得说了显得自己太关心他。实际上他没多少关心,怪只怪天资聪颖,脑子太好,记的太清楚,一下子就蹦出来那四个数字。


毕雯珺没撒谎,没耍花招,乖乖坦白说:“没人过生日,我就是编了个36岁的叔当借口,想来这儿看看。”


“哦,那你好好看。”


李希侃才不管他要看什么,把人送到了就行,给他开了门就准备撤退,结果被抓住了手。


毕雯珺这么突然地抓他已经不是头一回,他肢体上习惯了,心理上没有,皮肤接触的一刹,心里腾起来一阵害怕。


毕雯珺没怎么样他,只低声说:“拿点酒来。”就放开了他。


说完毕雯珺就进了包间,李希侃往出走,准备让别人给他送酒,自己不想再过去。虽然心里一刻不停地问“怎么喝酒呢居然喝酒一个人喝酒是何用意”。


走到吧台边时听到门口的车声和喧闹声,他往门口看了眼,看到一个穿皮衣的年轻人,后面领了一众男男女女,吵吵闹闹地进了门,左摸摸右看看,有点斧头帮邀您干仗的气势。


李希侃心里又咯噔一下,旁边等他吩咐事儿的小丫头吓得缩起来。他感到困惑又困扰,但还是走过去,问人有什么事儿。任他再怎么爱看港片里一挑几十的戏码,实践起来也不是那么回事儿,自己去当那一个“一”,还是很怕的。


领头那个皮衣男居然认识他,说了句“哟,这不是小李吗”,不打算解释为什么叫他小李,就问:“毕雯珺在哪儿?”


李希侃一下心轻了。哦,原来是找毕雯珺干仗,那我就放心了。


但出卖人这事儿做起来不妥,他犹犹豫豫支支吾吾,手在空里乱戳,就是不指正确方向。皮衣男把他手扣下去,一脸不耐烦地说:“瞧你那样儿,怕啥?今儿我们朋友生日,毕雯珺说帮我们把地方定这儿了,他人呢?来了吗?”


李希侃心说还真有人生日,往后头黑压压那一片看了眼,没有36岁左右的男性,一水儿年轻人。


李希侃准备报包间号,就听到那边传来脚步声,一看,毕雯珺估计是听到声了,着急跑过来,和皮衣朋友相见异常激动,照顾打了抱也拥了,揽着人肩膀送去了411,后面那一片跟着走了。


一下子吵起来又一下子清净,李希侃本着职业操守不去好奇,跟后面那姑娘一起送了些酒水去411。进去的时候看到毕雯珺和皮衣坐在沙发上聊天,时不时看他两眼。


而真正过生日的人,正坐在中间沙发上,旁边人拆蛋糕盒再给她戴生日帽,吵得不行。人多,李希侃就坦然了起来, 迅速摆好酒,和小姑娘出了门。没发现他前脚刚走,后脚毕雯珺就跟上来了。


毕雯珺也是借着人多这一点,好打掩护,好谈事儿。


这次毕雯珺没拉他,而是跟他一起去了吧台。李希侃告诉小姑娘多留心那边声音的时候,发觉姑娘那双眼不看他的脸,净往身后瞟,他纳闷儿地回头,“嘭——”的一下,磕到了后边人的下巴。


毕雯珺跟他同时哎哟一声,小姑娘跑过来——顺便凑近了看这位大帅哥,同时关心俩人,问“没事吧没事吧”。


“没事,牙有点疼,喝点酒就好了。”毕雯珺摩挲着下巴,皱着眉但柔声细语地对女孩说:“能帮我带一杯吗?”


“噢,噢,好的。”


他无形中一杆把女孩支走,只剩下他跟李希侃。


李希侃还茫然的时候,他已经驾轻就熟地坐在座位上,手指扣着吧台,一脸惬意。


李希侃不打算坐,问他:“你朋友过生日,你不去陪她?”


“太吵了,不如陪你。”


“陪你”两个字直接又突兀地敲在李希侃心上,他瞬间愕然,不知道怎么讲。毕雯珺云淡风轻,对这种话是一副信手拈来的自信样子。


正好这时候女孩把两杯酒推过来了,毕雯珺接了一杯,李希侃没接,又推了回去,结果毕雯珺半道截胡,把酒拦住,说:“你不喝我喝。”


李希侃对喝酒没什么好感觉,下意识想拦他,但手刚碰上又缩了回来,尴尬地挠了挠脸,当什么都没发生。毕雯珺迅速仰头灌了一杯,动作猛得差点儿没把自己呛到,李希侃心看他豪饮的样子,心突突跳了两下。


“你少喝点儿行吗?”


李希侃也不知道自己站什么立场上说这话,觉得喝太多酒不好,还有就是怕毕雯珺喝大了自己不好处理他。总觉得有了酒精加持,他又要耍赖。


毕雯珺跟他对着来,叫了声那个女孩,指了指柜台上的几样酒,让她整瓶拿来。女孩小心翼翼地搬酒过来,毕雯珺朝她笑着说了声谢谢,脸颊已经爬上了一些微醺的红色,女孩看得脸也透红,小费都没拿就赶紧溜了。


李希侃对他的醉酒后帅气加倍的脸免疫,倒不至于脸红心跳,但还是止不住多看两眼。


毕雯珺把酒一瓶瓶都打开,两个杯子挨个儿满上,开了倍速似的往嘴里倒,拿出水泊梁山的气势,仿佛喝的是白水。李希侃被他这不要命的样子吓到,顾不得别的,上手拽他手腕。酒溅出来,洒上他俩胳膊和吧台,他也顾不上,只大声呵斥毕雯珺,让他脑子清醒一点。


但人显然已经不清醒了,脸红眼迷地盯着他,说:“有纸吗,难受。”


指的是溅上胳膊的酒。


李希侃从口袋里抽出纸来,细细地擦干他身上那些酒,再擦自己的。刚遁地的那女孩这时候溜过来,拿抹布把吧台,擦干净又跑了。


“你真是…”


李希侃看着他随他摆弄的样子,不知道他灌这么多酒图什么。又想起自己之前还有醉酒被他捞回家的经历,不知道自己失去意识的样子,是不是也那么傻。


不过他是不会带毕雯珺去他住的地方,还没想好怎么处理,交给他朋友?


毕雯珺残存的一点理智已经给他想好了后路,他扶着李希侃肩膀站起来,说:“酒吧…天台…是不是有?”


李希侃见他晃晃悠悠,赶忙扶住他,之前一直排斥的肢体接触这下一次接触个够,毕雯珺半个身子挂他身上,还嘟囔着说要去天台。


“去干嘛呀,吹风?”


毕雯珺嗯了一声,表示是这意思,李希侃也没别的办法,只得由着他来,拖着他进了迷你小电梯,抵达最高层,再半背着他走了一段,费劲地上到天台。


出楼梯口时风就哗啦啦灌到他俩身上,毕雯珺经这么一吹,醒了一些,能站稳了,也就不压着李希侃,还步伐稳健地走到天台边沿的栏杆边儿,胳膊搭在上面,自上往下看。


李希侃还以为他要吐,吓了一大跳,跑过去趴他旁边,朝栏杆外面探出去半个身子,看他什么情况。


天台地势高,跟那回天桥上一样,风大,对毕雯珺醒酒还算有点用,李希侃对上他的眼睛,发现他眼底一片清明,刚才那些醉酒铺上的迷离都无迹可寻,甚至眼角还弯成带笑的可疑弧度。


“不醉了?”


李希侃还那样趴着看毕雯珺,关心询问。毕雯珺也歪头看他,笑得眼睛弯弯、露出牙齿,字正腔圆,毫不含糊地说:“我提前吃了醒酒药。”


“啊?”


李希侃就说哪儿有风一吹就完全清醒的好事,但也断然想不到他会提前做好预防再做坏事。可能他的生活里没有一件事不可控、没有一件事会冒险,所有事都被他制造的安全线控制着,走得稳稳当当、滴水不漏。


李希侃又有种被耍的挫败感,尤其,为什么又要说又?他这回不捂嘴了,想抽自己一大嘴巴,叫自己不省心,被诓那么多回了还不长记性,毕雯珺会是那种一饮三百杯的放纵的人吗?认识这么久了,李希侃不过脑子也能说出否定的答案——谁放纵都不可能毕雯珺放纵,谁买醉都不可能毕雯珺买醉。


以及,管别人上不上当,他李希侃保准上当,一骗一个准儿。


得,也犯不着自己在这儿跟他磨叽。李希侃这么想着,准备走了,其中也有些气到的成分,毕雯珺又一次提前预知到了骗他导致的不良后果,先他一步跨出来,拿身子挡住了他,迅速说了一句:“对不起,不是故意这样的,我只是想跟你单独待在一起而已。”


这话在李希侃眼里纯属花言巧语,立刻打入谎言范畴,再反唇相讥:“图什么?”


“图…”


图谋不轨。


毕雯珺这么想了,但没这么说,小声说了一句“图你”,伸手拉住了李希侃胳膊,又怕他跑了。


这样的戏码已经上演了很多次,他有点讨厌,犹豫不决一向不是他的作风。今天制造机会跟李希侃来天台,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把这事儿解决了,话说开,态度表明,关系划入新篇章。至于这新篇章是好还是坏,他也说不准。


他拉着李希侃的手有轻微的颤抖,想问的话也半天问不出口。他现在就像一个站在悬崖边的人,看李希侃捞他,还是推他。
犹豫半天,他还是铺垫了一下,说:“其实呢,还是有个重要事,想要告诉你。”


“什么?”李希侃觉得气氛有些奇怪,想逃的想法不太强烈,安静等着毕雯珺的下文。


“你…”


说了一个你字,毕雯珺就没声儿了,只是放开了手,在背后绞了两下——这是他紧张时候的习惯性动作。


紧张了不到一分钟,李希侃也没催,他就补上了后半句,飘忽不定,又带了很大决心。他问:


“你是不是以后再也不想见我?”



李希侃愣了一下,以为是什么惊天大问题。把这句话的每个字都咀嚼了一下,觉得这是个看起来好答实际上不好答的奇怪问题。毕雯珺采取柔化进攻政策,问的太直接,答案只有两个,他不好答,怎么说都会暴露情绪。更不好的是,不好意思说出那个否定答案。


他下意识想说对啊就是不想见,见你准没好事,但又同样迅速地推翻了自己,陷入自我怀疑。扪心自问,真的不想见吗?以后他彻底地、完全地、永远地离开了——无非是回到之前的生活而已,可是,总感觉有哪里不一样。


毕雯珺的魔力就在于,他强行闯入他的生活后,总能把自己变成必需,光是想想他会离开的事实,就会不习惯。即使他并没有做什么感天动地的大事,没有使什么强行挽留的计策,但他一旦存在,就带上了难以割舍的属性。


“我一会要做一个重要的决定,需要你的配合。当然,选择权在你。刚才那个问题,你不好回答的话,我们换一个方法。你的答案是不想见的话,就敲一下我右边的栏杆,不是那么不想见的话,敲一下左边。好吗?我不看。你选一下。”


毕雯珺说话断断续续,声音也越来越小,他把规则说的复杂又绕口,不确定李希侃会不会接受,捂上眼睛,把所有情绪都挡了个严实,然后说:“我等你。”


之后的时间,没有他看着,李希侃坦然多了,退后两步,看着他靠上栏杆,站得笔直,还捂上眼睛的样子,觉得很像罚站。很像第一次交手时,在教学楼走廊,他们见面的场景。


以前咄咄逼人、完全控场的毕雯珺,被时光打磨,岁月抛光,向他亮出自己进化过后的样子,把选择的机会,让给了他。


李希侃很少站在需要做决定的位置,即使是自己的人生大事——如果眼前这一件也算的话。毕雯珺郑重的样子让他忐忑不安,怕这个只有两个选项的单选题,一不留神,就选错了。


“五分钟吧,我记得你做第一道数学题时就要用五分钟。”


毕雯珺突然开嗓,冷不丁吓人一跳,他这一句话给选择又套上了期限,还煞有其事地开始数数儿,从1开始,数得很慢。李希侃奇怪的是,毕雯珺突然提数学题,还一副很了解的样子,打感情牌,属于作弊行为。


不过有了时长限制,他开始紧张起来,重视起这件事,放弃了点兵点将的“我命由天不由我”的方法,开始认真思考。


如果毕雯珺真的说到做到,在他说“不想见”以后,让他永远见不着,那还算是个技术活儿,挺有挑战性。如果他说“想见”,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有事儿没事儿见见面,想想都没意思,没难度,没悬念。


不过以后——以后都不见的话,这个以后多长?是一辈子吗?李希侃想到漫长的那么多年——文艺点儿用“余生”概括——毕雯珺下决心的样子前所未有的认真,认真到他完全相信他有办法做到余生都不相见这件事。


干吗这么绝,是对现在的状况感到厌烦了吗?还是,计划里又有什么准确答案,等着他去回答,主动说出口。李希侃想到这里,觉得事情又复杂起来,尤其毕雯珺数到了“128”,速度变快。好像很着急听到答案。


既然如此,那就让他听到好了。


毕雯珺数到“231”的时候,听到身侧的栏杆响了一下,他的心跳紧张得漏了一拍。


他没有立刻放下手,借着视力丧失时放大几倍的听力,判断出来,李希侃敲的是——右边。



他垂下双手,等待视力恢复。刚才捂得太严实,现在看东西还有些模糊,尤其看站在他面前的李希侃的脸。


李希侃好像在笑,他看不真切,也没法回应他,况且他也笑不出来。二分之一的概率,李希侃选了他不想要的答案,把他推下悬崖。该预料到的,只是没做好接受的准备,他仅存的那点私心,头一次背叛了他。


李希侃不是以前的李希侃了。毕雯珺想。



李希侃的确不是以前的李希侃。


毕雯珺正组织语言的时候,冒出来一些为什么非得把路走绝现在不好收场的后悔,正自我挣扎着,突然听到左边、也就是刚才没响的那一边的栏杆,响了一声。


很轻,但他还是听到了。


这时候他的视力已经完全恢复,看到了李希侃的笑脸。



以及,听到了他的话:



“不好意思,我不分左右。”


“哪边是左?”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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